夏日的蝉鸣声在耳畔回荡时，我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，望着操场上那棵歪脖子槐树发呆。树干上斑驳的树皮像极了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掌，每次经过树下，他总会摘下草帽，用缺了口的搪瓷缸子给我倒冰镇酸梅汤。

记得去年暑假的暴雨夜，我因为贪玩在河边放风筝，却遭遇了十年未见的山洪。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枝败叶，像脱缰的野马向岸边冲来。慌乱中抓住槐树根系的瞬间，我看见爷爷拄着竹竿站在泥泞里，浑浊的雨水顺着他的蓝布衫往下淌，却始终护在我和邻居家小芳中间。竹竿被冲断的瞬间，他徒手抓住漂浮的木板，用最后的力气把我推到安全地带。那天夜里，我蜷缩在漏雨的屋檐下，听着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响，第一次发现爷爷的背已经弯得像张弓。

上个月学校组织义卖活动，我主动报名负责旧书整理。当看到捐赠箱里那些被翻旧的书页时，忽然想起爷爷总说"知识比树荫更荫凉"。连续三晚泡在图书馆，用彩笔给每本书做标签，把《昆虫记》的折页重新粘好，在《安徒生童话》里夹上爷爷手写的读书笔记。活动当天，小芳举着我修复的《城南旧事》说："原来旧书也能这么漂亮。"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捐赠箱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让我想起暴雨夜爷爷护住我们的那道身影。

前天路过槐树时，发现树根处立着块新刻的小木牌，歪歪扭扭写着"守护者之树"。树皮上还留着当年竹竿戳出的凹痕，像道永不结痂的伤疤。风掠过树梢时，我仿佛看见爷爷站在记忆的雨幕里，用竹竿撑开一片晴空。此刻树冠间的蝉鸣忽然变得清亮，原来每个守护者都在时光里种下了会唱歌的树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把义卖赚的二十块钱塞进爷爷的搪瓷缸，他摸着缸底那个被我们撞坏的缺口，眼角笑出了细纹。远处操场的路灯次第亮起，把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像道跨越时空的桥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