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蝉鸣声里总有个毛茸茸的影子在墙根打转。那是我们家的雪团子,一只刚满半岁的金毛寻回犬。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,它正蜷缩在宠物店角落,浅金色的绒毛沾着草屑,像团被风吹散的蒲公英。店员说它三周前被遗弃在郊外,右耳尖缺了一小块,像被什么利器划过。
它住进我家的第一天就展现出惊人的适应力。清晨五点准时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蹭我的睡裤,把我的闹钟顶到枕边;傍晚六点准时蹲在玄关,爪垫拍打地板催促散步。最让我惊讶的是它对雨声的敏感,每当下雨就会叼着旧拖鞋蹲在窗台,仿佛要用体温焐热那些冰凉的雨滴。
雪团子的性格像会变魔术的万花筒。面对快递员时会突然立正,前爪贴地行个标准的军礼;遇见小区流浪猫就变成毛茸茸的毛线团,滚作一团发出咕噜声;但只要我蹲下身,它立刻切换成撒娇模式,把脑袋埋进我掌心,用牙齿轻轻啃我的虎口。去年冬天我发高烧,它整夜用鼻尖顶着我的手,在凌晨三点突然冲进厨房,叼来我藏在冰箱角落的蜂蜜水。
它最让我骄傲的技能是"物品追踪"。去年春天,隔壁小男孩把风筝线缠在雪团子脖子上,我们花三天时间才解开十米长的死结。如今它依然保持着这种执着,前些天把我的耳机线缠在窗帘杆上,我不得不蹲在地上,看着它像拆解战利品般逐步解开每个结扣。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它抖动的毛发上,那些金线般的阳光仿佛也成了它骄傲的勋章。
雪团子的右耳缺角处藏着个秘密。那天暴雨后我在灌木丛里发现它时,它正用前爪扒拉着被雨水打湿的纸箱。后来才知道,那个缺角是它救下邻居家的小花猫时留下的勋章。每当夜深人静,它偶尔会突然竖起耳朵,仿佛能听见巷子深处传来的微弱呼救声。
如今雪团子已经两岁半,体重秤上永远卡在23公斤的刻度。它仍然保持着清晨五点的叫醒服务,只是现在学会了用尾巴扫开我的被子;依然会在快递到来时表演军礼,但军礼的姿势愈发笨拙。上周它第一次没能在雨中找到我的踪迹,蹲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,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出呜咽。
前些天整理旧物,翻出它半岁时的照片。照片里的小家伙眼神清澈得像初春的溪水,而现在的它,右耳的缺口处已经长出新生绒毛,在阳光下泛着暖金色的光。或许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勋章,有的用爪印,有的用伤痕,有的像雪团子这样,把成长刻进每根被阳光晒暖的毛发里。
此刻它正趴在我脚边打盹,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地板。风穿过纱窗带来远处飘来的槐花香,混合着它身上淡淡的羊奶皂味道。这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毛球,用四百多个日夜的陪伴,教会我什么是无声的守候,什么是生命的韧性。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,我忽然明白,原来最珍贵的不是它教会我的任何技能,而是它教会我,真正的陪伴从来不需要言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