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书桌上,我望着玻璃杯里泡得发开的枸杞,忽然想起爸爸那双永远带着薄茧的手。他总说自己的手是"劳动的勋章",可每当看到他蹲在阳台上给绿萝修枝时,修剪下来的叶尖还沾着水珠,我总觉得这双手比任何勋章都珍贵。
爸爸的工作服永远带着淡淡的机油味。作为汽修厂的维修组长,他总能从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中听出哪里出了故障。记得去年冬天特别冷,我发高烧迷迷糊糊地睡着,醒来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退烧药,旁边压着张便签:"别怕,爸爸在厂里值完夜班就回来"。我摸着被体温焐热的药盒,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"叮铃铃"自行车铃声——那是爸爸推着载满工具的自行车,在积雪未消的巷子里艰难前行的声音。
周末的清晨总被厨房的锅铲声唤醒。爸爸会变着花样做我喜欢的菜,番茄牛腩、椒盐排骨、还有那道永远火候精准的糖醋小排。有次我偷懒把排骨倒进锅里就跑出去玩耍,回来时发现爸爸正举着锅铲追着我跑,锅里的糖色差点溅到他的睫毛上。后来每次看到糖醋排骨泛着琥珀色的光泽,我总会想起他跑动时后背微微绷紧的线条,像只笨拙但执着的小熊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去年暑假的自行车旅行。爸爸用两个月的加班费买了辆老式二八杠,车架上还留着八年前我学骑车时撞出的凹痕。我们沿着铁路平道骑行,爸爸载着我穿过开满蒲公英的麦田,车轮碾过碎石子路时他紧紧攥住车闸。在城郊的河堤上,他单脚支地教我辨认北斗七星,银河垂落在他花白的鬓角,那一刻我突然发现,原来爸爸的背也不那么挺拔了。
期中考试那天早上,爸爸破天荒没穿工作服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,衬衫口袋里别着支英雄牌钢笔,那是他初中时用来抄写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的笔。监考老师提醒我们检查文具时,我注意到爸爸的钢笔帽上刻着"1983级1班"——原来他珍藏的不仅是那支笔,还有十八岁少年在图书馆抄书时落下的月光。
现在每当我写作业遇到难题,爸爸就会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搭在我手背上,带着我慢慢画受力分析图。他的掌纹里嵌着细小的油污,却总能精准地托住我颤抖的铅笔。有次解不开几何题急得掉眼泪,他突然哼起汽修厂工友们的劳动号子,沙哑的歌声混着铅笔沙沙的摩擦声,竟让我想起车间里那些永远运转的机器。
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爸爸又在阳台上修剪月季了。我泡好第二杯枸杞茶,茶水里的浮光映着墙上我们全家福的轮廓。照片里扎着蝴蝶结的我正搂着爸爸的脖子,而他的工作服袖口还沾着那天给我煎鸡蛋时溅上的油星。或许等我长大些就会明白,那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细节,才是父亲最珍贵的勋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