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书桌上,我正弯腰整理抽屉里的旧物,一张泛黄的信纸从《朝花夕拾》里滑落。信封上的字迹已经褪色,但"亲爱的阳阳"几个字仍清晰可辨——这是奶奶在世时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。指尖抚过信纸边缘的毛边,记忆如退潮后的贝壳,一粒粒浮上海面。
初二那年冬天特别冷。我因肺炎住院时,奶奶每天清晨五点就推着二八自行车来医院。她总说医院走廊的暖气不够,便把自己织了半年的深蓝色围巾裹住我。我昏沉中记得她佝偻的背影,在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来回踱步,围巾上织着歪歪扭扭的"平安"二字。那天护士站的小姐姐说:"老太太把存折都塞进我手里了,说要给我存大学学费。"后来才知道,她卖掉了陪嫁的檀木梳子。
真正让我读懂"牵挂"重量的是中考前的那个雨夜。数学月考失利后,我躲在被窝里哭得撕心裂肺。凌晨两点,手机突然亮起,是奶奶发来的语音:"阳阳,你记得咱家后院那棵老槐树吗?小时候你总爬上去摘槐花,摔下来我背你下山,膝盖蹭破了皮。"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声,"现在槐树又开花了,你该学会自己站起来。"语音条后面跟着张照片:斑驳的树干上,用粉笔写着歪斜的"加油"。
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蚕吐丝,将生命的脉络织成坚韧的茧。去年秋天回乡扫墓,看见村口新修的水泥路旁,几个孩子正推着自行车学骑车。他们身后,几位老人扶着栏杆,眼神里满是不舍与期待。我忽然明白,那些深夜的陪伴、病榻前的守候、失败时的宽慰,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,而是生命与生命相互照亮的过程。
整理完旧信,我把奶奶的槐花种子装进玻璃瓶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恍惚间又听见她絮絮叨叨:"种子要埋在向阳的地方..."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,叶脉里流淌的,是跨越时空的牵挂与守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