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我总爱坐在窗边拨弄吉他。金属弦在暮色中泛起细碎的光,像无数个未说完的梦在指尖跳跃。这种习惯始于初中某个雨天的音乐教室,那时我第一次触摸到木吉他温润的琴身,从此便与这方寸之间的天地结下不解之缘。
记得初学时,琴弦总在指尖留下细密的血痕。老师说我握弦的姿势像攥着块生铁,指甲盖被琴弦磨得通红。为了纠正这个错误,我每天放学后留在琴房练习半小时。有次练到《卡农》第三小节,琴弦突然崩断,金属碎片在木地板上弹跳着,像被惊散的音符。我蹲在地上捡拾碎片时,听见身后传来老师无奈的叹息:"手指会疼,但心不能疼。"
真正让我突破瓶颈的,是去年冬天参加校园民谣大赛。当我弹到《平凡之路》副歌部分时,突然发现无名指的旧伤复发,疼痛像电流窜上手臂。台下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,我咬着嘴唇调整姿势,发现琴箱共鸣处有块松动的木片。正当我犹豫是否要放弃时,台下突然响起零星掌声——原来有位同学悄悄用胶带固定住了松动的木片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坚持不是机械重复,而是与音乐共同生长的过程。
吉他带来的改变远超我的想象。物理课上推导三角函数时,我会不自觉地用琴箱的共鸣原理解释振动频率;历史老师讲到古希腊七弦琴时,我总能联想到自己调试音准的经历。最惊喜的是,去年校庆演出时,我们班自发编排的民谣剧《弦外之音》获得特等奖。当聚光灯打在琴箱上,我看见前排观众席有位老人在擦拭眼角——正是当年教我握弦的退休音乐教师。
如今我的琴包里常备三把琴:民谣吉他、古典吉他还有把破旧的旅行琴。每把琴都有不同的故事:民谣吉他是用奖学金换的二手琴,古典吉他陪我从艺考到毕业,旅行琴则装着去年在敦煌鸣沙山买的沙粒。周末常去社区教老人弹唱,有位张奶奶学会《茉莉花》后,总爱把折叠椅搬到阳台,让我为她弹《茉莉花》,她说琴声能让她想起年轻时在苏州采茶的日子。
前些天整理琴谱时,发现初中时的练习本扉页写着:"让音乐成为生命的呼吸。"这句话如今有了新的注解。吉他不再只是课余的消遣,而是我理解世界的棱镜。上周在图书馆偶遇初中时的音乐老师,他正指导自闭症儿童弹奏《小星星》。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孩子们专注的侧脸,我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音乐魔法时的震颤——原来每个音符里都藏着治愈的密码。
暮色渐浓,琴弦又响起《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》。这次我试着用即兴前奏加入电子音效,让传统民谣与数字时代产生奇妙共振。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晚风里,我摸了摸琴箱上那道被岁月磨圆的划痕,忽然懂得:所谓爱好,不过是生命与热爱相互打磨的痕迹,既疼痛又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