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裹挟着暑气扑面而来，我拎着刚买的两瓶矿泉水往家走，却在小区拐角处被一幕场景定住了脚步。三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蹲在分类垃圾桶前，正用树枝翻找着被随意丢弃的塑料瓶盖，他们脏兮兮的手指间还夹着几片被踩扁的废纸。这个画面像根细针，突然刺破了日常生活的麻木。

我蹲下身时，发现垃圾桶旁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垃圾袋。最上面那只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袋里，半瓶未开封的酸奶正不断渗出乳白色液体，在柏油路上晕染出诡异的图案。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突然指着垃圾桶东侧喊："快看！"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三个成人正把整箱喝剩的牛奶直接倒进厨余垃圾箱，乳白的液体顺着盖子缝隙汩汩流出，在塑料盖与箱体间形成一道水帘。

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上周在社区公告栏看到的统计数据：这个两万人口的小区日均产生垃圾量达8.3吨，其中可回收物分拣率不足17%。分类垃圾桶自去年启用后，正确投放率始终在35%徘徊。穿灰衬衫的清洁工老张曾告诉我，他们每天要花四小时清理错投垃圾，最夸张时曾从三吨"混合垃圾"里翻出三百多双沾满泥巴的塑料拖鞋。

正午的阳光把垃圾桶的金属盖晒得发烫，我看见穿蓝T恤的男孩正用树枝拨弄着被压扁的易拉罐。突然，他突然跳起来："老师！这个瓶盖有图案！"三个孩子围成半圆，仔细端详着瓶盖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卡通笑脸。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突然伸手去够，却被老张及时制止："小宇，要等阿姨来收。"这个瞬间，我注意到老张胸前的工牌上别着枚褪色的党徽。

傍晚的垃圾车来收运时，我特意留在现场观察。穿白大褂的垃圾分类督导员正用金属夹挑拣着垃圾袋，她熟练地分离出三个矿泉水瓶、五块碎玻璃和两团沾着菜叶的厨房纸。当发现有人将整袋垃圾混投时，她没有直接批评，而是蹲下来指着墙上的流程图："你看，厨余垃圾要破袋处理，可回收物要轻拿轻放。"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斜斜地映在贴着"垃圾分类积分兑换"宣传单的垃圾桶上。

那天晚上整理书包时，我在夹层发现了一张被揉皱的纸片。展开后竟是白天孩子们捡到的塑料瓶盖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："老师，我能用这个换糖纸吗？"我突然想起社区超市正在进行的"垃圾兑换"活动：正确投放十次可回收物，就能兑换一包水果糖。第二天清晨，我看见三个孩子蹲在垃圾站前，用塑料瓶盖和空酸奶瓶在积分兑换机前排起了队。

三个月后的某个雨天，我又经过那个分类垃圾桶。雨水顺着盖子缝隙汇成细流，在地面冲刷出蜿蜒的痕迹。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往厨余垃圾箱里放烂菜叶，她的书包上别着枚崭新的志愿者徽章。穿蓝T恤的男孩蹲在可回收物桶前，认真地将易拉罐排成整齐的队列，阳光透过罐身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穿灰衬衫的老张站在五米开外，正用抹布擦拭着分类标识牌上的雨水，工牌上的党徽在雨幕中微微发亮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听见垃圾分类督导员的广播："请居民朋友们注意，易腐垃圾要破袋装袋，可回收物要轻拿轻放......"这声音和三个月前重叠，却仿佛带着不同的温度。雨滴在积水中溅起细小的涟漪，倒映着远处居民楼窗口的灯火，也映照着垃圾桶前渐次亮起的分类指示灯——蓝灯闪烁处，是可回收物；绿灯常明处，是厨余垃圾；红灯警示处，是有害垃圾。这些光点连成星河，在雨夜里静静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