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的清晨被蝉鸣和闹钟同时唤醒,我揉着眼睛坐起身,发现枕边放着印着向日葵的旅行箱。妈妈端着热腾腾的豆浆推门进来:"今天要去苏州,你负责给旅行箱拍九宫格照片。"爸爸在厨房哼着跑调的歌,案板上躺着刚包好的青团,糯米香混着桂花甜味钻进鼻腔。
高铁穿过层层叠叠的青山时,我正趴在车窗上数飞驰的稻田。邻座穿碎花裙的阿姨递来冰镇酸梅汤,我们聊起她家阳台上新种的薄荷。当"苏州南站"的广播响起,我望着窗外渐变的梧桐树影,突然觉得那些在课本里背过的"吴中第一名胜",原来都藏着会呼吸的故事。
第一天住进平江路民宿,老板娘阿婆是位退休的评弹演员。她用吴侬软语教我们用青瓷茶盏喝碧螺春:"这茶要像品评弹,先闻香,再观色,最后听回甘。"暮色中我们跟着她学摇橹船,船桨拨开粼粼波光,两岸白墙黛瓦的屋檐下,晾晒的蓝印花布像打翻的调色盘。阿婆指着河对岸的百年老宅说:"从前这里住着评弹名角,现在改成书院了,你们去听听评弹版《姑苏繁华图》?"
第二天在拙政园迷路时正值正午。曲径通幽处,我撞见几位穿汉服的少女在拍古风写真。她们见我举着地图发愣,主动帮我标注路线。其中一个扎双丫髻的姑娘指着假山后的小径:"我们常来写生,那边有株百年银杏,秋天叶子会变成琥珀色。"我们跟着她七拐八绕,竟在荷塘边发现间玻璃茶室。穿旗袍的老板泡着茉莉花茶,说起这里曾举办过茶道比赛:"去年有个小茶艺师用紫砂壶冲出九朵茶花,评委都看愣了。"
最惊喜的是在山塘街偶遇的糖画艺人。七旬的周师傅握着铜勺的手稳如松树,琥珀色的糖浆在青石板上流转,转眼变成昂首挺胸的骏马。我排队半小时才等到自己的糖画,他特意画了戴眼镜的卡通版我:"小囡戴眼镜读书认真,这马要配金鞍。"糖画在掌心渐渐冷却,周师傅却从布袋里掏出包茉莉糖:"尝尝,我自家园子种的茶花蜜糖。"
返程那天暴雨突至,民宿屋顶漏雨的瓦片叮咚作响。阿婆撑着油纸伞带我们躲进茶室,煮上明前龙井。她变戏法似的从木盒里取出雕花糕点:"这是用梅花瓣做的,要趁热吃才香。"雨声中,评弹声起,阿婆唱起自己改编的《旅行歌》:"船行碧波上,人在画中游,糖画甜心头,茶香绕指柔......"
高铁启动时,我摸着旅行箱上贴满的糖画、银杏叶和评弹票根。那些迷路时的慌张、偶遇的温暖、尝过的美食,像打翻的调色盘,把原本单一的旅行染成了斑斓的画卷。原来快乐不在于规划完美的行程,而在于每个猝不及防的惊喜,每次与陌生人的善意相遇,每颗被生活温柔以待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