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。我趴在课桌上，看着窗外那片摇曳的绿意，恍惚间想起去年秋天在这里度过的时光。那时刚升入初中，面对新环境总有些忐忑，直到遇见那个总在课间帮同学捡粉笔头的老校工。

记得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九月的某个午后。那天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，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。我低头做题时，突然听见"啪嗒"一声，前排小胖的粉笔头滚到了过道。老校工正弯腰去捡，灰白的鬓角沾着细碎的粉笔灰，布满老茧的手掌托着粉笔，像捧着易碎的瓷器。他直起身时，我看见他左腿微跛，扶着教室门框才站稳。

从那以后，每天午休和放学后，都能看到他佝偻着背巡视校园的身影。他总在走廊里捡拾散落的作业本，把值日生遗落的扫帚摆正，甚至会在下雨天提前把走廊的积水倒掉。有次我值日，看见他蹲在花坛边修补破损的栏杆，粗粝的手指缠绕着铁丝和木条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几乎要触到爬满墙的爬山虎。

最让我难忘的是初二冬季的某个清晨。那天我起晚了，冲进教室时正撞见老校工在擦黑板。他用的抹布已经洗得发白，却把黑板擦得能照见人影。我慌忙解释要迟到了，他却摆摆手："黑板干净了，你们才能看清字。"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杯，往我手心塞了个烤得焦黄的红薯。那天我捧着红薯走进教室，同学们都笑他老顽童，只有我注意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，和红薯上细密的糖霜。

春分那天，老校工突然没来上班。我们班同学自发去后墙找他，却只看见满墙新抽的嫩芽。班主任让我们把捡到的野花插在教室窗台，说这是老校工送给我们的春天。那天下午，我在他常坐的槐树下发现个铁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根粉笔——正好是我们班人数。盒底压着张泛黄纸条："粉笔会断，但希望你们记得教室该有的样子。"

如今我坐在同样的教室里，看着爬山虎的新叶爬上窗棂。前桌小胖正在教新同学认字，粉笔灰在阳光里起舞。我摸了摸书包里那根老校工送的粉笔，粗粝的笔杆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。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，这次是年轻的小校工推着清洁车经过，车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铁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崭新的粉笔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看见值日生把黑板擦得锃亮。粉笔灰在光束中起起落落，像一场无声的雪。后墙的爬山虎在晚风里沙沙作响，仿佛在重复那句老校工说过的话："粉笔会断，但教室不该忘记春天。"